这部电影道出了职场本质：苦哈哈的“时间循环”

前程无忧

尔了了
《MONDAYS：如果不让上司注意到这个时间循环就无法结束》（以下简称《MONDAYS》），名字已经把日影味拉满。该片今年在北影节、上影节都有展映，收获不少好评，这部小成本喜剧也因此出圈。


《MONDAYS》海报
《MONDAYS》讲述了白领吉川明美在公司通宵后醒来，为了给她即将跳槽的公司留下好印象，经历了爆肝做项目的一周。然而，她却发现，自己和全办公室同事一起，被困在了这地狱般的一周里。故事是并不算少见的时间循环设定，时间循环+职场，让笔者想起了韩漫《我老板每天死一次》，以及据此改编的国产电视剧《救了一万次的你》。看来东亚社畜一条心，都对日复一日的糟心职场有着同样“时间循环”的即视感。
导演竹林亮虽说是新人电影导演，但作品覆盖广告、YouTube视频、远程戏剧、电影等多种表现方式。由其监督、原案和共同编剧，以あさぎーにょ（浅葱喵）为主演的YouTube短片《hello！brand new world》（视频名：受够了，已经无法忍受了，好想逃。）也是以时间循环为主题，被囚禁在同一天的网红博主，通过不懈努力打破了循环诅咒，不到二十分钟的片长，简陋的制作条件，却引发了无数观众的共鸣，获得了超过5000万次的播放量，并获得了许多奖项。可以说，竹林亮是属于互联网时代的导演，他许多创作都离不开互联网的传播方式与内容制作方式，从YouTube视频走向院线电影，这是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逆袭”故事。


《MONDAYS》剧照
《MONDAYS》以观众熟悉万分的办公室日常，轻巧地勾勒一出喜剧，还讽刺了职场上很没效率的“逐级上报”制度，顺带吐槽了一波广告界甲方的朝令夕改，我看其中很有竹林亮深耕广告行业的亲身体验。片中女主点灯熬油了一周的甲方新产品是“味增汤泡腾片”，这个新产品一出来，荒唐感已经拉满，一天给十个广告方案的极限压力，也让曾从事过广告行业的笔者，被早年可怕的记忆袭击，尤记得当年最可怕的还不是肝项目的通宵达旦，而是这种“肝”似乎永无完结的一天。《MONDAYS》就很好地为办公室生活的重复性，提出了“时间循环”这个完美的隐喻。
虽说是时间循环，但该片笔墨并不着力于这类高概念作品爱玩的解密或冒险内容，而是集中于办公室众人如何在打工人日常中逐渐让同事们都意识到时间循环的存在，最后攻略老板：因为老板未能完成的漫画梦，似乎就是时间循环的开端。
其中每一个笑点，每一个危机，都没有脱离打工人的日常，比如明明已经面临时间循环的大危机，众人依然十分默契地坚持打卡上班，因为“万一循环突然解除，我没来上班，岂不是旷工了”，一边努力自救摆脱循环的同时，一边还不忘给甲方交广告方案，可以说将“打工人”三个字刻烟吸肺了。
片中堪称名场面的，是办公室众人告知老板时间循环的方式，居然是讲PPT，老板一次不信，下次再讲一次，三番五次，五次三番，PPT越做越精美，下属们的穿着也越来越正式，宛如一次事关公司生死存亡的竞标提案。
你不得不佩服这些这帮人的耐心和毅力，拥有这样一群临危不惧，淡定从容，还坚持不懈的员工，这家公司干什么不成啊。


《MONDAYS》剧照
电影很大一部分乐趣，来自女主视角开始，对其他工作人员的逐步展开了解。电影开始，女主心中唯有跳槽和晋升，对于身边同事并不在意，但因为时间循环的原因，她被迫要与此前她毫不在意的同事开始密谋和互助，而这个过程中，这些配角人物的可爱、有趣、个性之处，也被观众所看到。
这个自然发生的熟悉过程，也让人颇有些感触：职场上的每一个工具人，资本主义社会的每一颗螺丝钉，都是活生生、鲜明有趣的人。因此，每个演员的表演对于该片喜剧的生动性至关重要，本片演员也确实将日式喜剧的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


《MONDAYS》剧照
竹林亮流畅地组合各种镜头和有效的剪辑，给予了该片独特而明快的戏剧节奏，比如使用静态和动态图像的重复，在视觉上强调众人被囚禁的时间循环，某些静态时刻的重复——比如时钟和日历的反复出现，明确地划分了故事的时间篇章，建立起叙事结构。其剪辑还恰到好处地增强了该片的喜剧效果。音乐伴奏也古灵精怪，贴合喜剧主题。
这种快节奏、很具网感的视听风格在本片中恰到好处，不显廉价，也确保这部喜剧对于观众来说，不会陷入乏味或可预测的境地。比较没想到的是，这部荒诞喜剧还有个温柔而催泪的升华，当众人团结一致，要完成老板的漫画出道梦想时，竹林亮将两点有关联的思考摆在了观众面前：一、是自己的梦想重要还是大家的工作重要？二、平淡的人生是否值得度过？
前一个问题，通过一直看上去乐天而废柴的老板给出了答案：“虽然坚持自己的梦想很重要，可人世间有几件事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呢？”而第二个问题，到了片尾，老板在大家鼓励下完成的漫画，给出了老套却依然动人的答案。漫画中，在狐妖帮助下一次次人生重来的主人公，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却依然未能实现音乐梦想，成为一位白发老者。狐妖问他：
“好平淡的人生啊，要再来一次吗？”
“不用了，就这样就可以了。还要去和孙子放风筝呢，再见。”
当下社会虽然高度依赖人和人的合作运行，但要实现个人的梦想，恐怕非得要一些不管不顾的执着和强烈的自我意识不可，可如若这种自我意识膨胀成自私自利，个体开始盲目地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不顾他人，个体与他人之间的关系，难免从互助变质成一方对另一方的吸血压榨甚至对立，这是一种破坏社会纽带的、对欲望的疯狂追逐。


《MONDAYS》剧照
讴歌个体“梦想”，是很多电影的主题，未能实现梦想，才是现实中大多数人的故事。那么，怀揣着无法实现的梦想度过的一生，就是被浪费和充满遗憾的一生吗？或者说，平淡的一生，就是不值得度过的、应该重来一次的人生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又失败了，还要再来一次吗？”“是选择错了吧？该怎么办呢？”“就这样一事无成吗？”我们谁也没办法免除被这些问题缠绕的时刻，因此，当在这部电影中看到这些文字时，观众是能实实在在地共情的。可我相信，无论是片中人，还是观影人，都是面对这些问题的萦绕和折磨，却一次次蹚过了泥沼，继续行走在自己路上的人。


本期编辑 邢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