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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东京汴梁,被丰富的夜生活震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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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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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1 14: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热播电视剧《清平乐》中,宋仁宗、曹皇后一家三口同游夜市,与寻常百姓一样对相扑力士下注押宝、吃喝游玩,在女儿赵徽柔机敏的“助攻”下,宋仁宗与曹皇后的感情也逐渐升温。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宋仁宗与赵徽柔(左)在夜市押宝相扑手


同游夜市的契机,为剧中帝后感情带来了转折,我们也看到了一千年前东京汴梁的夜间生活画卷。那么,两宋时代的都市夜生活因何而兴?“东京不夜城”又是怎样的丰富多彩?

坊市不分,城市进化

首先,夜生活需要配套大量的休闲娱乐场所,且这些场所在城市空间分布上要错落有致,与城市中的居民区不能相隔太远。宋以前的统治者大多实行坊市分离的城市制度,这种城市形态几乎不存在。

唐都长安,是坊市分离制度的典型案例:居民住宅区的坊与商业活动的市分开,坊有坊墙包围,居民的住宅全在坊内。《唐会要》记载,唐代宗大历六年(771年)时曾经下诏:“京城内诸坊市宅舍,辄不得毁拆,有犯闻奏。”坊内住宅且不得轻易改建,城市的丝毫变动都牵动着统治者的神经。








    唐长安城平面图。长安城在隋大兴城基础上改建而来,宫殿区位于城市北部中心。长安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道路、东西两市、一百余个坊对称分布,白居易登高赞曰“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因为坊内没有市场、酒楼、店铺,所以市民购物娱乐要前往东西两市。顺带提一句,今天我们所说的“买东西”,就是从东西两市衍生而来。

东西两市,每个面积大约相当于两个坊,四面各开两门,市也有高墙包围并配有相应的管理措施,《唐六典》记载:“凡市,以日中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市的交易时间被严格控制,体现了唐代在城市管理上贯彻重农抑商的政策。

唐朝中后期,坊市分离制度逐渐打破,不时有侵占街道的情况发生,政府严令禁止。入宋之后,经历了五代时期的战乱,东京城内的坊墙逐渐破败,宋徽宗崇宁年间默许了民间侵占街巷,收取“侵街房廊钱”。在侵街过程中,店铺不断建立,《东京梦华录》记载:“坊巷院落,纵横万数,莫知纪极,处处拥门,各有茶坊酒店,勾肆饮食。”可见坊市不再有明确的界限,坊市分离制度崩溃。








    北宋东京汴梁平面图。东京因汴河而兴,在五代都城基础上改建而来,汴河穿城而过,自发形成临河大街。东京已经不见唐代分割独立的坊和东西市,商业区星罗棋布分散其中,为都市夜生活提供了大量娱乐场所

坊市制度下,都市临街只能看到坊墙和坊门,如同一座座小型军事城堡,而长安城就是若干个城堡的集合。这种设计便于统治者管理,但限制了商业娱乐场所的空间。

宋代坊市不分,城市更加开放,中古时期的城堡城市逐渐进化为具有近代都市雏形的商业城市,在空间上,宋代为都市提供了夜生活的场所。

宵禁松弛,夜市繁荣

如果说坊市不分为市民夜生活提供了发展空间,那么宵禁制度的松弛,则是在时间上使夜生活成为可能。

为了便于管理,宋代以前,政府在坊市制度的基础上建立了宵禁制度,夜间禁止百姓出行,以保证社会秩序的稳定,违规夜行,被称为“犯夜”。白天结束,顺天门击鼓四百声关闭长安城门,之后击鼓六百声关闭坊门。宵禁制度极其严格,唐宪宗时期,宦官郭里旻喝醉了酒没有及时回宫而“犯夜”,被活活打死。在这种情况下,百姓听闻击鼓,便早早回家。









    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截图。唐都长安实行宵禁,后期逐渐难以控制,出现了坊门“或鼓未动即先开,或夜已深犹未闭”的现象,长安南崇仁坊更是日夜喧闹


宋代建立之后,宵禁制度逐渐松弛,在一些地方甚至取消了宵禁。北宋立国不久便下诏“未及三鼓不得禁止行人”,将宵禁推迟到“三鼓”开始,即夜晚11点左右,这比唐朝刚一入夜就宵禁的“昼漏尽”要晚多了。宋神宗熙宁年间,宵禁进一步松弛,时人记载“二纪(24年)以来,不闻街鼓之声”。

宵禁的松弛,推动了夜市的繁荣,宋代市民的夜生活大为丰富,民以食为天,夜市中各种小吃异常丰盛。北宋东京的诸多夜市中,以州桥夜市和马行街夜市最为著名,《东京梦华录》记载,州桥夜市小吃价格低廉,“当街水饭、熬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夏日时节,州桥夜市还提供败火生津的清淡小吃,“砂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杏片、梅子姜、莴苣、笋……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皆用梅红匣儿盛贮。”








    《清明上河图》中的虹桥是交通要道,商贩不失时机地占道经营,而夜市也一般不限地点


马行街夜市比州桥夜市更加闻名,白天的马行街周边是中药铺一条街,到了夜晚这里才真正焕发活力:“(夜市)直至三更尽,才复五更又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夜市比州桥又盛百倍,车马阗拥,不可驻足”,夜市各种小吃种类繁多,许多小吃如今已不可考,“夜市亦有燋酸豏、猪胰胡饼、和菜饼、獾儿野狐肉、果木翘羹、灌肠、香糖果子之类。”夜市人头攒动,直至夜半三更,仍“有提瓶卖茶者”,来东京公干的人往往在马行街夜市流连,深夜才回到住所。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宋代饮食空前繁荣,《武林旧事》记载,宋高宗的御筵食单中仅下酒菜就有15盏(30道),荔枝白腰子就是第1盏的第2道菜


夜市里毕竟是小吃居多,而享用大餐,酒楼是首选。东京城云集北宋的达官显贵,他们白天公干,晚上才能消费,庞大的消费能力让东京酒楼林立,店家也营造奢华的酒楼招揽显贵,饮食业空前繁荣。东京著名酒楼有72座,被称为“七十二家正店”,这些酒楼都用彩帛装饰大门,进门后是一条长约百余步的主廊,南、北天井两边都是雅座包间。晚上酒楼“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勾栏瓦肆,市井行乐

酒足饭饱并不能让宋人的夜生活就此结束,勾栏瓦肆的娱乐活动才是夜生活真正的开始。瓦肆,又称瓦子,是固定的娱乐中心,因游人来时如同瓦合,去时如同瓦解而得名。勾栏是设置于瓦肆之中的固定演出场所,设有戏台,最大的勾栏可容数千观众。《东京梦华录》中记载的瓦肆有10座,《武林旧事》中记载的临安城瓦肆有23座,大量的瓦肆分布在都市之中,是宋人夜间娱乐的好去处。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解除宵禁的东京街头人来人往,文彦博与韩琦在瓦肆就朝堂政事展开讨论


瓦肆中的娱乐表演主要有讲史、小说、小唱、杂剧、傀儡戏、小儿相扑、散乐、杂技等等。讲史中,最流行的是三分(三国)和五代史,讲史者技艺高超,苏轼在《东坡志林》中记述:“(小儿)……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

小唱即在酒宴前唱小曲,或清唱,或有乐器伴奏。小唱名家有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其中李师师最为闻名,其得幸于宋徽宗,与宋代名士周邦彦等交好,广泛出现在宋人的笔记小说中。








    1998年版电视剧《水浒传》截图。李师师是宋徽宗时的东京名妓,《水浒传》《东京梦华录》,宋人笔记皆有记载

傀儡戏和影戏是戏剧类的代表。艺人用细线悬丝或木棍操纵傀儡表演,表演内容从帝王将相到神怪公案,无所不有;影戏起源于宋仁宗时期,“仁宗时, 市人有能谈三国事者,或采其说加缘饰作影人,始为魏、蜀、吴三分战争之像”,话本与真实的历史真假参半,忠者正貌,奸邪丑陋,极具感染力。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宋仁宗做局吕夷简,带群臣看范仲淹傀儡戏


瓦肆中的杂技种类更加多样,有魔术、马戏、口技、相扑等等,其中相扑是表演性的,还出现了小儿相扑和女子相扑。宋仁宗就曾在嘉佑年间偕后妃前往宣德门观看女子相扑并赏赐银两。司马光得知此事大为光火,曾上奏朝廷“今后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乐为戏”,然而这不能阻止女性相扑的流行,《梦梁录》记载,到南宋时“(女相扑手)赛关索、囂三娘、黑四姐女众,倶瓦市诸郡争胜,以为雄伟耳”。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电视剧中的瓦肆杂技多种多样


除了正常的娱乐休闲外,还有赌场这种半地下的灰色娱乐业。北宋立国之初禁赌严格,《宋刑统》规定:“诸博戏赌财物者各杖一百,赃重者各依己分,准盗论。”宋仁宗后,皇帝们大多以赌博怡情,禁赌日渐废弛,关扑就是当时一种受欢迎的赌博方式。政府甚至下令,正月初一东京放关扑三日,到了夜晚,富贵人家的女眷也可以“纵赏关赌,入场观看”。关扑不赌钱,而是赌物,赌的商品从食物器皿到宅地歌姬不等,关扑双方约定价格,将若干铜钱抛向空中,猜铜钱的正反面,正面称字,反面称暮,由于随机性大,输赢立判,广受欢迎,成为北宋夜生活中的点缀。








    1998年版电视剧《水浒传》截图。宋代经济繁荣,关扑这种亦商亦赌的娱乐方式开始流行,甚至出现了职业关扑者,《水浒传》在描写“火眼唆倪”邓飞时写到其“原是襄阳关扑汉,江湖飘荡不思归”。宋代关扑的流行给都市夜间治安带来很多麻烦


市民阶层的壮大为勾栏瓦肆带来了大量观众,观众们对演员的要求也逐渐增高,在瓦肆中,技高者立足,技逊者逼出京都,沦落到地方乡间表演,这无疑使得瓦肆的表演越发精彩,宋人驻足于斯,不知天即破晓。

极尽奢华,笙歌夜宴

勾栏瓦肆是市井百姓夜生活的中心,而宋代的社会上层人物主要以邀请好友在家中夜宴来度过夜晚。这项娱乐,耗费巨大,非一般人可承受得起,主人也因此来展示财力。

自宋太祖解除武将兵权,让武将“广置田宅,为子孙立永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开始,便奠定了宋朝上层人物奢华享乐之风。一开始举办夜宴是节日或嫁女娶亲的重要日子,后来逐渐演变成不论节庆与否,均夜宴邀请朋友的风俗。宋人有时举办长达两昼夜的宴会,主人在厅堂之外以帷幕重重环绕,堂内燃巨烛,座客饮酒观舞,尽欢极乐,甚至不知昼夜更替。从吕夷简的政敌宋祁身上,我们就能看到夜宴奢华之风:“宋子京(宋祁)好客,尝于广厦中外设重幕,内列宝炬。百味具备。歌舞俳优相继,观者忘疲。但觉更漏差长,罢席已二宿矣。名曰不晓天。”








    宋马麟《秉烛夜游图》。夜晚在庭院中摆满蜡烛,极尽奢华


夜宴中,蜡烛的多寡是衡量主人财富的标准。由于蜡烛比油灯明亮,在宋代是奢侈品,上层人物用蜡烛将家中照如白昼,宾客羡慕不已。寇准在知邓州时,“不点油灯,尤好夜宴剧饮,虽寝室亦燃烛达旦。每罢官去后,人至官舍,见厕溷间,烛泪在地,往往成堆。”连厕所、马厩都烛泪成堆,奢华无比,时人称之为“莱公烛法”。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蜡烛的使用为夜生活提供了条件


上层的奢华夜宴名闻京城,枢密副使赵昌言与陈象舆、董俨等五人“旦夕会饮于枢第,棋觞弧矢,未尝虚日”,京城有民谚曰“陈三更,董半夜”;南宋权相贾似道白天在青楼厮混,夜晚在西湖游船上夜宴,就连宋理宗都知道西湖灯火异常,必是贾似道。由于宴会所需要的酒菜、蜜饯、香料、蜡烛、要准备妥帖才能显得周全,民间出现了专业承办宴会的“四司人”,提供从布置到打扫的全套服务。

上元之夜,与民同乐

在宋代的夜生活中,上层与民众各得其乐,然而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时,从皇帝到百姓的各个阶层都会在一起纵情狂欢。

自冬至之日起,整个东京就在为上元节做准备。《宋史·礼志》记载:“上元前后各一日,城中张灯,大内正门结彩为山楼影灯,起露台,教坊陈百戏”,宋太祖乾德五年开始,东京上元节延长至五日,以“使民纵乐”。正月十四日,东京成为灯的海洋,种类令人眼花缭乱: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马骑灯、凤灯、水灯、影灯……不胜枚举。








    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截图。该剧以北宋为时代背景,剧中也反映了上元佳节的热闹景象


皇帝要在上元佳节与民同乐,宋徽宗时,开封府在宣德楼对面悬挂一大木牌,上书“宣和与民同乐”,同时在宣德楼上用黄色绫罗布置彩棚,这就是宋徽宗所坐的位置,侍卫排列在布帘之外警戒。宣德楼上挂两个大灯球,内燃巨烛,教坊司、军乐队和瓦肆里的杂耍百戏弟子,演出各种节目,百姓观看演出,乐人们不时地带领观众们山呼万岁。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南宋中期以前,理学对女性的束缚还未到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女性生活环境较为开放,在节日庆典中,女性不仅可以观看赌博,还可以在酒肆畅饮,士大夫阶层对读书修身的女性更是大加赞赏


上元节假日中,整个东京解除宵禁,市民彻夜不寐,正如《东京梦华录》所言: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户千门,笙簧未彻。多日纵乐的夜生活使宋人忘记了时间的概念,甚至意犹未尽,正所谓“人未散,月将沉,更期明夜到而今;归来尚向灯前说,尤恨追游不称心”。

文人雅致,弈棋赏花

宋代的夜生活热闹非凡,但也有人愿意独处,寻求安静典雅的生活方式,因此,文人中兴起了夜晚弈棋和赏花的娱乐活动。

弈棋体现着东方的博弈艺术,也被当时的文人看做修身养性的娱乐方式。范仲淹心怀家国,他研究围棋时称“一子贵千金,一路重千里,精思入于神,变化胡为拟,成败系之人。”而心胸豁达的苏轼认为围棋就是娱乐:“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

在宋代,随着教育的发展,女性弈棋高手也纷纷涌现,她们与男性棋手对弈,痴迷棋谱,彻夜难眠。宋徽宗对围棋和象棋都颇有研究,他常常在宫中观看嫔妃宫女弈棋,入神到彻夜不眠,他称赞弈棋的女性“新样梳妆巧画眉,窄衣纤体最相宜。一时趋向多情远,小阁幽窗静弈棋。”在另一篇《宫词》中,宋徽宗如此称述象棋:“白檀象戏小盘平,牙子金书字更明,夜静绮窗辉绛蜡,玉容相对缓移声”。李清照在南渡前喜爱弈棋,她自我评价:“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大小象戏、弈棋,又惟可容二人。”








    电视剧《清平乐》截图。宋人爱花,这一点在电视剧中也有所体现


除弈棋外,文人最为典雅的夜生活即赏花。宋代很多城市都会举办花会,文彦博曾作诗描绘夜游花市的盛景:“去年春夜游花市,今日重来事宛然。列肆千灯争闪烁,长廊万蕊斗鲜妍。交驰翠幰新罗绮,迎献芳樽细管弦。人道洛阳为乐国,醉归恍若梦钧天。”然而一般来说,花只有在白天才能更好地呈现花色与香气,所以宋人夜晚观花多是莲花、桂花、梅花,这些花颜色不艳丽,而且体现着高洁的象征意义,如《野趣观梅》《东湖赋莲》,海棠是个中例外,苏轼《海棠》中的“高烛照红妆”和范成大的《烛下海棠》使得观花名声大噪。

商品经济的发展、政局的长期稳定、市民阶层崛起与文教的昌盛促进了宋代的都市繁荣,坊市制度和宵禁制度的松动、瓦解,使得市民夜生活丰富多彩。宋代见证了中国人从隋唐的尚武豪迈向内敛精致的转变,市民的夜生活就是体现。

当然,像辛弃疾一样的志士,他们的夜生活没有那么欢乐,在崇文抑武的时代,众人赏花弄月,他“醉里挑灯看剑”,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壮,宋代的魅力,也是这种矛盾带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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