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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毕业后,她来到一个离家七百多公里的小镇工作。
她一直认为自己足够坚忍、独立。这一切当然都要归功于她的母亲——那个刻薄的女人。
十岁。她在水池边笨拙地搓着一件毛衣,母亲则在一旁看笑话。你这也叫洗衣服?她看着母亲粗暴地抢过毛衣摁在脸盆里再加工,心里有个声音说,我以后一定要全都学会,洗衣、做饭……所有和生活有关的东西都要学会,再也不要听你的嘲笑。
十六岁。她凭借优异的成绩考进市里的中学。开学前,母亲极不情愿地拿出比镇上中学高两倍多的学费。她看到了那个迟疑的动作,冷冷地说,放心,我以后会还你。母亲“嘁”了一声,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吧。她把学费紧紧攥在手里,只回了一句,你放心,欠你的,我都记得,早晚会还!
十九岁。她如愿以偿考上大学。当一切收拾妥当,看着同屋舍友面对铺床叠被这种小事都无从下手时,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些片段在脑海中忽然清晰起来:她生病时,母亲焦急和不安的眼神;捧回奖状,母亲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还有那些烦人的唠叨和数落,现在想来却原来更像是叮咛和嘱咐……原来,她和母亲之间,也并非没有温情的瞬间,只是在日渐穿梭的时光里,竟被她忽略和遗忘了。
于是,她开始试着和母亲沟通。
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她终于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了。不知为什么,半个月后,当她回到那间阴冷的出租屋时,总是要生出莫名的失落。在这样的心理挣扎中,身体败下阵来。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一个熟悉刺耳的声音隔着听筒就传了过来。
“死丫头,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话筒里,我隐约听到母亲的抽泣声,难道从不落泪的母亲……
“你这个死丫头,我和你爹本打算明天去你学校,打听你上班的地方!”她蜷在被窝里,听着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眼泪忽然就落下了。
她羞涩而生硬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妈,我想你……”电话那头显然顿了一下,随即依旧不依不饶:“哼,还学会煽情了!”
“老太婆,不,妈,我发工资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准备还债了,以后不准你再整天骂我没用了,小心以后不养你……”破泣为笑间,她才发现,原来母亲数落的声音是那么温暖那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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