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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星期一上午,周辉开完会,沉着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手机“叮”的一声响起,提示他有新的邮件。
周辉随意扫了一眼,目光顿了顿,又点开仔细看了两遍,然后唇角慢慢向上翘,只是笑容还没形成就消失了,快的让人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周辉起身走出去,径直敲响了总经理张焱办公室的门。
“您好,张总。我预备提出离职。为了避免影响公司工作安排,觉得还是应该提前向您汇报一下。”他说。
“离职?”张焱很吃惊,“你不是去年刚担任运维部经理吗?是不是最近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了?”
“您误会了,”周辉摇头,“公司挺好的,之所以要离开,主要是一些个人原因。”
“什么样的个人原因,让你非离职不可?”张焱继续问。
周辉随便扯了个理由,“出差比较多,家里有点意见。毕竟我也有小孩了,想多陪陪孩子。”
张焱没说话,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我是张焱,给我查一下运维部周辉最近一年的出差情况。”
那边很快回复,他挂断电话审视周辉,“以前做区域主管的时候,你全年出差180天,什么话也没说过。现在做管理了,出差总共60多天,你说家里有意见?”
“呵呵~”周辉讪笑,“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什么情况不一样了?我看就是你周辉翅膀硬了,想另觅高枝了。”张焱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在公司也有七八年了,从毛头小子到今天,你自己说,公司有没有亏待你?我张焱有没有哪里对不起你?”
这话一出口,周辉有些惶恐,赶紧弯了弯腰,“张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承认我确实有了offer,可真不是另觅高枝。做了这么多年,但凡要是能干下去,我也不想走。”
“那怎么就干不下去了?”张焱问。
周辉抿着唇,沉默了几秒钟,到底把心一横,“我对许总的工作风格和一些做法无法认同。”
“许国利?”
“嗯,”周辉点头,又赶紧解释,“我先声明一下,许总带过我,我做主管的时候他就是我的经理,对我一直很好,我和许总之间没有个人矛盾。”
“只是许总处理问题过于感情用事,不管客户还是员工,只要诉苦,他就会予取予求。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发完年终奖以后我们部门走了三个员工,都是比较核心的。我担心这样下去,最后我们部门只有需要照顾的老弱病残。到那时,我就算不想走也得走了。”
周辉说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先留下来。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交给我来解决。”张焱沉吟了半晌,说到。
2
下午六点,郗娆总算是给最后一只狗子洗完了澡。
父母趁着周末去参加同学会,她自然就成了宠物店的免费劳工。好在这活儿郗娆干了十来年,也算是熟练选手了。
把狗主人送出门,她转身回来看向在沙发上坐了大半个下午的一人一狗,“有事?”
“周五晚上,我们公司客户答谢酒会,要求带女伴。”程牧野笑着说,“所以来请郗小姐你江湖救急。”
郗娆抱肩倚在旁边的柜台上,“你会缺女伴?”
“当然,”程牧野点头,拍了拍旁边的奥斯卡,“它可以作证。是不是奥斯卡?”
奥斯卡仰起脑袋叫了一声,很是配合。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郗娆扯下手上的橡胶手套,抬脚就往里面走。
“哎,”程牧野起身,长腿一跨拦住了她,“别这样,我们是搭档。”
“你们公司有我的股份?给我发工资了?”
郗娆本来是个冷淡的性格,可在这个人面前,她有时候总忍不住伶牙俐齿。
程牧野又笑了,“都可以,你要吗?”
她看着男人的笑容,突然就莫名的有点耳朵发热。
“其实是有一些人,我想介绍给你认识。”程牧野却转了话题,“这次酒会投入比较多,所以档次也不错。我们以前合作过的很多老总或者人力总监都会参加。我想你也有必要积累一些潜在客户资源,所以不妨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优质的客户资源没有谁不想要,这倒是一件好事。
郗娆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已经说明白,她索性就点了头。
“那周五晚上我去接你。”程牧野说完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绕回来,“礼服保守一点就可以,毕竟那些老总都四五十岁了。你知道,男人到了那个年龄,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等他出去好一会儿,郗娆才反应过来,程牧野这是怕自己被人看了去呢。
轮得到他操这份心吗?她想。
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笑了。
3
客户答谢会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郗娆原本只是打算收一圈名片,外加混个一面之缘,并没有指望马上就有案子给自己做。
却没想到机会自己找上了门。
“张总,您考虑好了,真的准备放弃这个人?”程牧野一边问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郗娆一眼。
“长痛不如短痛,”张焱语气无奈,“现在放弃,对我和他都有好处。我总不能等到运维部真成了公司的短板再来下这个决心吧?”
张焱口中这个“他”叫许国利,是张焱公司的运维总监。
“他是个好人,但却是最糟糕的管理者。”张焱这样评价许国利。
一个多月前,临近春节,客户那边突然提出要搬迁机房。这就涉及到张焱公司销售给这位客户的设备也要同时搬迁。
按理说,设备已经早就过了维保期,客户也没有参加延保服务,公司没有任何义务出人出力去帮客户做这件事。更何况这个时间点,不少工程师已经买好车票准备提前请假回家了。
所以,运维部经理周辉拒绝了客户的这个请求,提出如果要他们来负责,需要单独按照项目进行收费。
于是客户找到了许国利。
客户方现在经营情况不太好,出钱他是肯定不愿意的。至于出人,他自己又并没有这方面的人员。所以他们会对许国利说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无非就是论交情,讲感情,诉衷情,最后争取凭人情把事儿办了。
许国利同意了。
第一次,他和周辉发生了争执。但毕竟是上下级关系,周辉就算不认同,也还是亲自带着几个工程师去客户现场忙了三天。
人在职场,付出了就要有回报,尤其是物质上的。
可是紧接着发年终奖的事,就让周辉心里凉了半截。
“今年的年终奖总额就这么多,有的同事家里困难,你说你不照顾一下,好像也说不过去。”许国利这样对他说。
在周辉看来,年终奖就是要奖励业绩好的同事,和谁家里什么情况没关系。这个观点后来也得到了总经理张焱的认可。
然而,许国利自己先放弃了年终奖,他再坚持,只会显得他不近人情。于是周辉只好按照许国利的要求,在金额上向经济负担比较重的同事倾斜了一下。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年后,离职的都是核心骨干。
而那些业绩普通,能力普通,但一贯得到照顾的同事,自然也就成了许国利的死忠党。
周辉终于忍无可忍了。
4
“我也和许国利沟通过很多次了,他嘴上答应着,可是一遇到事儿,就又是他自己那一套。”张焱满脸无奈。
“我们两个共事快十年了,要是他能听进去我半句话,我也不至于赶他走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牧野又看了郗娆一眼,“您也是不得已。”
张焱点头,又踌躇,“我今天和你说这个事儿,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替我去和许国利谈谈。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确实有点说不出口。”
“让我去?”程牧野笑了,“这我就不专业了。不过您运气好,这有个现成的人选。”
于是他把郗娆介绍给了张焱,第二天两人就签了约。
星期一的下午,郗娆在星巴克里约见了许国利。
“您电话里说您是做什么的?”许国利在她对面刚一坐下,就满脸困惑地问。
“职业生涯转换顾问。”郗娆说完,略一点头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在国内,通常被称为裁员顾问。”
“裁员顾问?”许国利有些不解,“你说张总请你和我谈一下?”
“是的。”
委婉有时候是一件好事,有时候却会让人反感,比如眼下。所以郗娆索性把事情摊在桌面上。
“现在相信您已经能够理解我的工作内容了,没错,我是做裁员的,我要和您谈的也是关于您的这件事。”她说。
“您指的是……”许国利脸色涨红,又慢慢变得有些苍白,“公司想要裁掉我?”
虽然这样问,可他显然并不相信这一点,所以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会的。”
郗娆看着许国利没有说话。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许国利勉强笑着往后挪了挪身子,然后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给张总打个电话。”
“没有这个必要。”郗娆淡淡地说,“我们已经签订了合同,贵公司全权委托我和您沟通,关于双方解除劳动关系的事情。”
许国利握着手机的手一僵。
“为什么?”好半晌,他抬起头问。
5
为什么?
这几乎是人类最常见的问题。
情侣分手,被甩掉的那个会问,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
老公出轨,遭到背叛的妻子会问,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包括这位被裁员的许先生,他也会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心一意做人做事,力争让所有人满意,最后你们要赶我走?
郗娆微微摇了摇头。
尽管到了这个时候,再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还是把一份文件推到了许国利面前。
“您看看这个吧。”郗娆说。
“自从您分管运维部,部门离职率虽然没有明显上升,但如果仔细分析不难发现,离职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在公司工作三年以上,绩效考评良好的核心员工。”
“而与此相反的是,那些据说业绩普通,甚至重要项目都派不出去的员工,却一个都没有淘汰。”
郗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注视着许国利,一字一顿的说,“许先生,您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我不知道。”许国利沉默了几秒钟,摇头,“员工离职原因很多,难道这也要算在我身上?总不能说这些员工离职,都是因为我许国利苛待了他们吧?”
“难道不是这样?”郗娆反问。
许国利再一次涨红了脸,这次是因为气愤。
“我会苛待员工?你问问他们哪次加班我没陪到最后?谁得罪了难缠的客户,不是我去陪着笑脸说好话。我苛待他们?”
“那么,客户的无理要求呢,您替他们拒绝了吗?该给他们的年终奖呢,您又分给了谁?”郗娆摇头,“人在职场,需要的不是您陪着加班,也不是您替他们赔礼道歉。需要的是让他们用有限的精力去做最有价值的事,然后给予他们公平的物质回报。”
“许先生,您来告诉我,这一点您做到了吗?”
“我……”许国利抿紧唇角,好久声音低了下来,“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那只是你以为的好。”
6
郗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许国利的电话响了起来。
“许总,”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小江啊。我家孩子发烧了,医生说得吊水,我想请一个星期假。”
“请假?那你直接向周经理请。”许国利说完就想挂断,女人却急了,“许总,我请了。周经理他不批。”
“周经理说我这几个月请假太多,影响了工作进度。可是孩子生病我婆婆一个人带不过来,我老公请假扣钱又多,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许国利叹了一口气。
郗娆端起咖啡杯,轻轻搅了搅。
就听见许国利说,“那你先回家照顾孩子吧,周经理那边我去和他说一声。”
他去说?郗娆挑眉看向许国利。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许国利果然马上打了电话给周辉,“小江也不容易,家里外头都要照顾。你看看她手上的工作谁能兼顾一下……”
“兼顾?”周辉大声打断他,“许总,您自己看看部门现在人手的情况,全部门有一个闲人吗?”
“再说,小江有什么事都是她的私事。她能兼顾就做,不能兼顾大可以辞职。像现在这样工作一多她就请假,那不是拖整个部门的后腿吗?”
“周辉,”许国利又叹气,“你现在也有小孩了,应该更能体谅……”
“许总,这跟我能不能体谅没关系。”周辉加重了语气,“我是在说工作,您应该还记得咱们这是公司不是福利院吧?”
他处处为员工着想,却差点被辞退,职场有一规则千万不能犯。
许国利有些尴尬。
郗娆放下杯子抱着肩看他。
“那你自己决定吧,就当我没说。”在郗娆的目光下,他仓促挂断了电话。
“您考虑好什么时候辞职了吗?”郗娆说,“离职补偿金不会少给您一分的。而且这样走既不影响您找下一份工作,面子上也好看些。”
许国利却慢慢摇了摇头,“我不会辞职的。”
“我这个人念旧,在一家公司做久了就有感情了。如果公司觉得我不胜任这个职位,那就给我调到其他职位上吧。”他说。
7
“据说这家店的师傅祖上是御厨,来,自己看看想吃什么。”
程牧野说着,把一本古香古色的菜谱塞进了郗娆手里。
郗娆目光落在菜谱上,心思却飘向了别的地方。
抛开彼此的身份不说,她得承认,许国利其实真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他年过三十,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所以更会换位思考,理解和包容别人在生活上的难处,不管对客户还是对自己的下属。
可他不适合带团队。
中国有句古话,慈不掌兵,作为管理者,原则比感情重要。
“程牧野,”随意勾选了两道菜,郗娆把菜谱推回去,“依你看,张总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许国利走?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案?”
“比如呢?”程牧野挑眉看她,“调整岗位还是降薪?或者两者都有?”
郗娆点头。
“理由呢?”
“他对公司有感情。”郗娆解释,“我做过HR,所以我知道这点非常难得。如果有其他岗位适合许国利,我个人倒认为,或许也是一个解决方案。”
“呵~”程牧野轻笑,“那你的佣金尾款可就拿不到了呢。”
郗娆不置可否,半晌突然冒出一句,“那就算我日行一善好了。”
和程牧野进一步讨论了以后,第二天郗娆找到了张焱,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这个办法我也不是没想过,”张焱微微摇头,“可是确实没有合适的岗位。”
“我们公司没有您说的那种实施运维专家的角色,因为产品运维领域技术复杂度并不像有些公司那么高。所以他要留下,就只能做工程师,最多就是给他个高级工程师,工资给他保留,年终奖按照岗位来确定。”
说到这,张焱笑了笑,“不过那就意味着,许国利成了周辉的下属。人都是要脸面的,郗小姐,换成是您,您能接受这种调整吗?”
确实不容易接受。
不过人在职场,总要有个取舍,尤其是面子这东西,真舍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
于是郗娆还是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许国利。
许国利脸色微微变了变,最后说,“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
8
其实抛开面子,许国利是愿意做工程师的。
和设备打交道,对他来说很轻松,至少比和人打交道要容易多了。
但做工程师就意味着出差,一年至少要有半年在外面。孩子下半年就要上幼儿园了,又没有父母能帮忙带,这件事他得和妻子商量好。
让许国利没有想到的是,妻子反对地异常激烈。
“以前谈恋爱,我们俩同城和异地没有区别。你总是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见面就又走了。然后结婚,我一个人筹备婚礼,一个人装修房子,一个人挺着肚子开车上下班。有老公等于没有,有时候我都怀疑我为什么要结婚?”
“然后呢,好不容易熬到你提了经理,出差少了些,又提了总监,出差更少了。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做工程师?许国利,图你人好,不在乎你做什么职位,但是你总不能把这个家和儿子扔给我一个人吧?”
话没说完,妻子就哭了起来。儿子看见妈妈哭,也跟着哭个没完。
许国利劝了这个又去哄那个,一时间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长久以来自以为的替别人着想,让周围的人都满意,其实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
“那我等会去看看招聘网站,”许国利垂着头小声说,“如果有合适的岗位,能少出差的,我也可以去试试。”
感情到底不能当饭吃,尤其是一头热的感情。
这样想着,许国利的眼圈慢慢红了。
9
转天,许国利参加同学会。
他发展不错,人又热心,一向都是很受同学欢迎的。所以尽管他心情不好,这个活动却是不能拒绝的。
觥筹交错间,有同学升了职,有同学加了薪,有同学买股票赚了钱,有同学老婆生了双胞胎。
每个人似乎都很得意,曾经也包括许国利。
“对了,国利,我听说你们公司要上市了?”一个男生端着酒杯走过来,“恭喜你。”
许国利心里苦涩,强撑着笑,“还早呢,在准备报材料。”
“那可以哦,正好你再往上升一升。副总经理的话,股票也能多点吧?”旁边一个女生也凑过来说。
“对,找机会和你们老总谈谈,看能不能赶上上市前多分点股票。到时候上市一变现,你就成了咱们班第一个实现财务自由的了。”
大家七嘴八舌,话题围绕着许国利说开了。
许国利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要烧了起来。
“我去个洗手间。”他仰头干了一杯,然后落荒而逃。
包间右侧转了两个弯,是一个安全通道。
许国利推门出去,靠在一旁的墙上。黑暗使人放松,也更容易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仰着头,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从小到大,许国利都是劳动委员,班干部中最苦最累的那一个。他每天早上六点出门,帮值日生做扫除,如果哪个值日生没来,他就一个人全都做完。
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因为他任劳任怨。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傻得可以——难怪每次刚开学值日生到校都很准时,过了几周,就变成经常他在打扫卫生了。
他竟然从未发觉这一点,也从未改变自己。
许国利捂住了脸。
手机突然响起,是哪首《朋友》。
“你好,哪位?”他哑着嗓子说。
“我是郗娆。”女人的声音清清冷冷。
“许先生,我前天说的事情,您考虑清楚了吗?”
“我怎么考虑清楚,由得我吗?”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许国利突然委屈起来。
“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说我不行,说我做错了。行,我做错了,可是改的机会也不给。调岗还要出差,老婆又哭,我怎么办啊,我是男人,是丈夫,是父亲,让我怎么办啊?”
“许先生……”郗娆正要安抚他,那边突然啪的一声碎裂声,然后又是咚咚两声,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糟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样想着,郗娆拨通了张焱的电话。
10
张焱也联系不上许国利了。
等郗娆得到确切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许国利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右腿踝骨骨折,住进了医院。
郗娆想着他那句带着哭腔的“让我怎么办啊?”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这话多年前她也听到过,隔着门板,一样的带着哭腔,是她的爸爸。
工作对于男人,不仅仅是工作而已,也许更是尊严。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接这笔单子。
郗娆想了想,还是提着一箱牛奶去了医院。
在楼下转了两圈,她也没想好要不要道个歉,正犹豫着,接到程牧野电话。
他在一个客户那里找到了适合许国利的职位。
“头衔是项目总工,但是只管技术不管人。大部分时间远程支持,偶尔会去客户现场。”程牧野说,
果真是量身定做的职位,郗娆眼前一亮,瞬间有点云开雾散的感觉。
“真是个宝藏老男孩,”她少见的开起了玩笑,“现在我终于有勇气去见许国利了。”
程牧野笑了起来,“为什么我总是在给你机会去见别的男人?我觉得我要反思一下了。”
别的男人?这话说的。
郗娆挂断电话,找到了许国利的病房。
病房门半开着,里面有抽泣声,是个女人。
“你这人心思就是重。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就让你去做工程师。”女人说。
“我都说了和这个没关系,是意外,他们酒店那个楼梯灯坏了还没修好。”许国利劝她。
郗娆轻咳一声,敲响了门。
“我可以进来吗?”看着许国利的脸色变得难看,郗娆继续说,“我是猎头顾问郗娆,有一家外企的项目总工职位,不知道许先生有没有兴趣谈谈?”
“出差吗?”许国利的妻子站起身,抢先问。
郗娆摇头,“偶尔。而且待遇不错,不会比许先生之前差。”
女人眼睛亮了起来,“有兴趣,当然有兴趣。”
“可我这个样子……”许国利看着自己的脚,“要不然我去借一副拐杖吧,否则可能没办法去面试。”
“我会去做工作,让他们远程面试的。”郗娆笑了,“不过您这头发胡子确实需要打理一下了。”
许国利的妻子看向他,也跟着笑了。只有许国利一脸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11
许国利是技术出身,而且因为他的性格原因,算是一直没有脱离一线工作,所以专业面试很快就通过了。
复试是和分管副总经理沟通。对方自然要问他的离职原因,许国利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就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对方。
这就等于自曝其短。
而且人性是这样,无论是买房子还是选择候选人,多半都喜欢和别人争。开盘没卖完的房子,与手里没掐着几个offer的候选人,总让人感觉到哪里有问题,更别说是被前一家公司扫地出门的。
果然,之后一个星期,那家公司一点消息也没有。
别说许国利,就连郗娆都有些着急了。
这样合适的职位要是成不了,再帮许国利另外找一个,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虽然许国利感激郗娆,主动提出不管那家公司什么态度,等自己出院都会提出离职,但郗娆自己却于心不忍。
好人不是拿来欺负的,是拿来尊重的。
就在郗娆等得失去耐性,准备让程牧野去问一下的时候,许国利意外的收到了三面通知。
原来那位副总经理对许国利很满意。他自己商海沉浮,见惯了尔虞我诈,所以最讨厌的就是面试时粉饰自己的经历。而许国利坦白说了,至少能证明他人品可靠。
中层看能力,高层看人品,只凭这一点,他就愿意给许国利一个机会。
只是不巧,这位副总临时有事去了国外总部,事情才被耽误了几天,也让许国利提心吊胆了几天。
后面的进展就比较顺利了。月底,许国利如约收到了这家公司的offer,只等他的伤好了,就可以去上班。
郗娆这个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且她隐约地感觉,许国利这个案子对她自己来说和别的有些不一样了——裁掉一个不合适的人很容易,但她也许能做得更好。
12
“每次请吃饭,不是我感谢你,就是你感谢我,”程牧野一边翻着菜单一边摇头,“目的性太强了,而且毫无情趣。”
“那你还来?”郗娆挑眉,凉凉看他一眼。
程牧野反问,“难道你说请客,原本是希望我不来的?”
“那当然,可以省点钱。”
话音未落,程牧野就笑出声来。
郗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和你说件事,”程牧野话题一转,“上次我带奥斯卡去洗澡,你妈问我你现在是不是还干那种工作。”
“那种工作?”
郗娆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她做的这个事儿,在自己父母眼里,是真的不怎么能见人。
不过郗娆现在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妈妈问你?她为什么问你?”
“你说呢?”程牧野一脸理所当然。
郗娆咬咬牙,“她还问你什么了?”
“这次没问别的了。”
还不等郗娆松口气,程牧野继续说,“不过以前陆陆续续问过我是哪里人,父母是做什么的,以及生肖年龄星座这些。”
这……
郗娆觉得自己耳朵尖有些发烧。
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前几天她去王穗穗家,刚被王妈妈揪着打听王穗穗有没有男朋友,回头自己妈已经直接出手了。
“咳,”郗娆轻咳一声,觉得还是刚才的话题好一些。
“那我妈下次再问你,你就告诉她,我现在的工作,是职业生涯转换顾问。”
程牧野点头,“换个名字阿姨估计好接受多了。”
继而他又说,“我倒是觉得,你确实可以考虑往这个方向发展。被一家企业裁掉的人,并不能说明他不适合其他企业……”
“我知道。”郗娆抬眼看了他一眼,“毕竟我也被裁过。”
程牧野一噎,然后扶额无奈地笑了,“不是说好那一页翻过去了吗?”
郗娆耸耸肩,“我也没说什么呀。”
“我的意思是本来被裁掉就不能说明这个人不行,而也有可能是他走错了路。那我完全可以帮助这个人换一条路走。”
“现在的问题是,国外企业裁员,会由企业付费,赠送一年的职业生涯辅导给被裁掉的员工。而在国内,企业只关心想要裁掉的人肯不肯走,对于他的职业生涯该怎么办并不关心。所以,就算我想帮助这些人,这个工作由谁来买单也是个问题。”
这也正是程牧野之前虽然觉得郗娆适合,却并没有建议她去做这方面尝试的原因。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职场是现实的,有价值没有人付费的工作,对大多数人来说,等于没有价值。这取决于整个经济发展的程度,以及企业的成熟度,并不是他或者郗娆能够改变的。
服务小姐端了一盆热汤放在两人中间。
程牧野拿起汤勺正准备给郗娆盛汤,突然听见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尽管这样,我也想试一试。”
他抬头。
隔着氤氲雾气,年轻女人清清冷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程牧野捏紧了手中的汤勺。
有时候,你一直感觉这个人是你喜欢的,但又不明白这种喜欢从哪里来。
直到某一秒,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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