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是心底搁浅的舟
离婚那年,她27岁。那段时间她像一朵凋谢的花儿,在泥泞里挣扎。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的面,争吵,眼泪,像刀子一样锋利的语言,一地的瓷片,她的心也碎成了一片片。他根本不顾及她跌落一地的尊严和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挽留,执意离她而去。
她像失去树支撑的藤,瞬间萎地。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浑浑噩噩,无心饮食,无心工作,如霜后的花,病恹恹的。夜里做梦,梦到他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她张狂地伸手去打他、掐他,可偏偏就是够不着。柔软的心里,慢慢生出恨,恨他冷漠的样子,恨他全不念及一年多的夫妻感情。醒来一枕的清泪和一颗嗵嗵乱跳的心,她发誓,此生永不见他。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就那样追随着一个看起来哪方面都不如她的女子而去,论长相、论学历、论出身,她都是很优秀的。可偏偏那女子,比她老、比她胖、比她丑,她不甘心。她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所以死死抓住他不松手。他冷笑,爱不论出身、不论长相、也不论学历,爱就是爱,没有附加条件,你一辈子都不会懂。
开始不断有朋友给她介绍对象,也有单身的男人主动追求她。每一次去相亲回来,她都会生气发火摔东西,因为她总会不自觉地把他当成参照物,长得太胖的,觉得没有他匀称洒脱;长得太瘦的像豆芽菜,觉得没有他阳刚健美;谈吐文雅的,觉得人家娘娘腔;说话狂放不拘小节的,觉得没有教养;学历太低工作太差的人,她看不上;学历太高工作好的又觉得人家怎么会看上她,毕竟自己离过一次婚,自卑在她的心中隐隐膨胀。反正和她相亲的男人,她觉得都没有他好,最后把所有的错依旧都记在他身上,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跟她离婚,她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处在尴尬的两难境地?
后来,她结婚了。几年后,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他的影子。女儿、丈夫、工作、家庭,忙碌的她心中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但是那个恨字却没有轻易消亡。
带女儿去广场放风筝,在街边的自动售货亭给女儿买矿泉水,可投进了硬币,矿泉水却怎么也不肯自动出来。正在左拍拍,右看看,忽然一个声音说,让我试试吧?抬起头来,四目相遇,竟然是他。
他穿着一件大背心,短裤拖鞋,已经微微有些发福,将军肚轻微腆起来,左手拎着一个蓝色的塑料篮子,右手牵了一个小小的人儿,三四岁的样子,一副居家闲适自由的样子。
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就是自己当初爱得要死要活、别人都没有他好的男人吗?这个就是离婚后恨了好几年,恨到夜里做梦都咬他的男人吗?
他还是那样,说起话来有些腼腆害羞的样子,问她,这几年过得好吗?她点点头,拉起女儿的小手说,叫叔叔吧!他笑了。两个孩子倒不认生,没一刻的工夫,熟了,跑到一起玩儿。
她对他所有的恨,在那一刻全都冰消云散,还有什么忌恨的呢?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告别过去、珍惜现在、把握未来的过程。因为和他分手,所以找到了现在的爱人;也因为和他分手,有了现在这样一个天使一般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恨呢?旧爱是心底搁浅的舟啊!
分手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然成了朋友,拉着手不肯松开,她和他也平和地道别。
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原来天那么蓝,花儿那么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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