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倾听
单位不远处的马路边有个书摊,摊主是位二十七八岁的聋子。我常去看书,我们渐渐成了朋友。没生意时,他常坐在书摊后的树荫里读书,读到会心之处常常忘乎所以地拍腿大笑。他有手机,会收发短信;家里上了网,有电子信箱,还建了博客。
他是一个很有情趣的人。一天下午下着小雨,我在单位接到他的短信:下雨不出摊,到湖边喝酒?我欣然,“案牍之劳形”一扫而空,瞅瞅领导,悄悄出门,冒着小雨赶去。他没有打伞,石凳上放着两瓶啤酒,一些盐水花生。我们在小雨里喝酒,兴致勃勃。
他非常孝敬父母。有一次,我出差回来,带给他一只烤鸭,他说:“替我看一会儿摊子,我回家一趟!”把烤鸭放在电动三轮车里,骑上就走。我拉住他,打手势问他干啥?他说:“我妈还没吃过烤鸭呢,我给她送去!”
别人给他介绍过几个女朋友,都因他的耳聋而告终。有一次,他悄悄告诉我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外地的网友,过几天来看他。我想提醒他,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终于不忍心说出来。那个女孩子来了几次,借了他两千元。我提醒他别上当,他笑着说:“她不是那种人!”后来,那个女孩子还了钱,对他说:“以后认你做哥哥吧!”他对我说的时候,表情很喜欢,说:“我有了一个妹妹!”我看出他的笑中隐隐透出悲凉。
他那么善良,有情趣,热爱生活,对未来充满向往。我常常为他惋惜,觉得他假如不聋,一定能够享受更美好的生活。
一天晚上,我骑自行车去他家拿书,他不在。桌上摊着一封他写给朋友的信,我随手拿起,才发现他的精神天地那么宽广、丰富。我把信抄了下来:
现在的生活好简单,书摊前顾客常换,脑子里牵念的也只是寥寥数人,只是我的快乐并没有减少,读书的快乐,写信的快乐,甚至于有走在雨中感受雨水清凉的快乐。生活由喧嚣还原成宁静,由繁复还原成单纯,味道变得更真实更能咀嚼人情味。
一直不敢忘怀帮助过我的人们,他们大多是芸芸众生里平凡普通的小人物。常与好友饮酒,菜简陋、酒寒碜,却喝得酣畅淋漓……
我写信权作放言谈心,没什么主题,所以你且看做行云,飘过眼前,不必做深究,因为我在品味一种快乐—写信的快乐!
农历八月十四夜,月明星稀,微风轻拂,执茶轻吮,胸怀大畅……
我深深地为他感动着,耳聋切断了他与世界的声音联系,万籁俱寂中,他却用心灵倾听到了最美的声音。我有些惭愧:我这个身体健全的人,天天看到许多,听到许多,却又咀嚼了多少?收获了几许?满足了几分?从他身上,我懂得了,生活对每个人都有丰厚的馈赠,关键在于,谁的心灵丰富、敏感、乐观。
(作者:姜仲华 字数: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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